【推因】北国的雪

*无预警,本质是糖


罗德岛一夜降温,温度计里水银同人们的干劲,双双跌到入谷底。导致这一切的源头,不是某个火系的术士烧了温控室,也不是可露希尔在自己的晚餐里加了超标的酒精,而是来自极地的寒流。

人们在寒冷中醒来,一边抱怨无情摄取体表温度的天气,一边裹紧棉衣,因为骤降的温度患上感冒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早晨,伴随着杏大的太阳在罗德岛上空升起的,是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和飘扬的纸巾碎絮。寒流席卷乌萨斯,停留在它与炎国交界处的罗德岛自然没有幸免遇难,起降飞机的甲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与其他人有点不同的是,推进之王的早晨除了泛凉的指尖和脊背,还有强烈的压迫感。她做了一个噩梦,没有头没有尾,长满绒毛的橡皮蛇从鼻腔钻进气管,盘踞在她的肺里,它挤走空气,在黏液覆盖的管壁上留在挥之不去的瘙痒触感。梦在她将要窒息时结束,她睁开眼,视野中没有梦中的蛇,但她依旧呼吸依然困难,当她将自己的视野下移,看见了一对属于菲林的低垂的耳朵。

在曾经度过的漫长冬季里,她见过为了取暖躲进室内的流浪猫 ,格拉斯哥帮的成员都很待见它们,放任其在屋内徘徊还不时给它们喂食。它们大多喜欢盘踞在温暖的地方,燃烧的壁炉,温酒的水桶,还有人类身边。

她从未想过,不,她承认菲林族在某些方面仍有猫习性的影子,只是没有预料到有一天自己会亲身感受这份质朴又沉重的原始行为。尽管种族上有着许多区别,但因陀罗仍像那些从门缝里窜进屋的猫咪一样,趴在她身上,睡得很沉。

她感觉十分糟糕。意识回笼期间,推进之王逐渐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感知到肩膀以下的部位。因陀罗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恐怕需要以小时为单位计算。她猜两人皮肤相贴的地方一定非常暖和,不然也不会让人睡得如此安稳,可究竟温暖到何种地步,她感受不到,只觉得自己像个高位截瘫的病人,或者躺在案板上被挑断神经准备变成刺身的鱼。

她看见停留在鼻尖附近的耳朵,不时抖动一下,突然间明白梦中的景象。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颈侧,带出的水气在寒冷的空气里凝结成细密的水珠,她的肩膀有一半暴露在空气中,冷得像制冷版上的冰霜。难怪自己是先醒的那一个,她想,望着窗帘间隙中一条浅得像水洗布的天空,沉浸在睡梦中的因陀罗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永久失去了在冬天与主子一起睡觉的权利。

思考的时间只有一秒不到,她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在因陀罗的后脑勺上,在近乎惨叫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时,推进之王终于夺回全身的支配权。

她们花了很长时间,从宿舍移动到走廊,其中大半用在寻找冬季服装上,但走道里没有她们想象得那么冷,罗德岛的中央空调正呜呜地向室内送暖气。从走廊上朝向外界的大面落地窗,能看见白皑皑的积雪,虽然还是清晨,室外已经有不少裹得严严实实地玩雪的小孩。他们大多冻得指尖通红,脸颊上带着半分因为寒冷半分因为运动的血色,快活地追逐嬉戏,滚圆又结实的雪球,被急性子的家伙扬起的细雪,在淡金色的朝霞下晕染出耀眼的闪光。

“......怎么了?”,推进之王察觉到因陀罗停留的视线,她在看窗外的孩子。

她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表情惆怅,“有点想念小时候和摩根玩雪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因陀罗的话没有说完,她觉得的不可思议的究竟是这份安稳的时光,还是自己义无反顾选择背井离乡的现实?低垂的眼睑,耷拉的耳朵,和被薄雾覆盖的金色瞳眸,转瞬即逝的异样气息在奔跑的指针上留下短暂空白。

推进之王主观地猜测着答案,但通往真相的道路总被阻隔。伦蒂尼姆的冬天只有让人跌跟头的霜冻,她从未见过半片雪花从那片混合了灰尘和工业废气的雾都的天空落下,那么那双忧郁又惆怅的眼睛在望向何方,会是她遥远的故乡吗。

“我们去打雪仗吧。”

于是,她提议道。并且不由分说拽过因陀罗的手腕,朝最近的通道跑去。

“诶,等等啊王!至少先把早饭......”

“等到那时候雪就不剩多少了吧,你不是很想打雪仗吗,甚至流露出那样羡慕的眼神。”,当然,这是谎言,可在某些方面总显得笨拙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惊愕表情将内心的疑惑展露无疑。

一开门,大股凉风灌进两人敞开的衣领, 室外的风冷冽又干涩,打在身上痛得让人怀疑里面是不是混了冰碴。因陀罗原本就梳不规整的头发,被风一吹更是乱成毛糙的一团,碎发在眼前胡乱飞舞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下意识地像伸手挡住直朝眼睛里吹的风,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早就被放开。她眯起眼睛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像只在追逐自己尾巴的猫,傻愣愣地在原地兜圈,她的右肩被砸中,散开的雪球噗噗往下掉。

推进之王离得不远,等到因陀罗看见她时,她已经捏好了第二枚雪球,高高束起的马尾在风中更像狮子的鬓毛了。“怎么了,因陀罗。”,或许是风声实在太大,她的语调拖得很长,“你的反应变迟钝了啊。”

连傻子都能听出话语中的调侃。这不是我的问题,她抱怨道,都是甲板上的风的错。很快,她挨了第二下,这次落在手臂上,原本是冲着脑门去的,她把它挡住了。她看见向来不苟言笑的推进之王挑了挑自己的眉毛,做着幼稚游戏的人脑子也会变得幼稚,因陀罗将其视为一个邀请,也是一个挑衅。

她们就像闯进儿童游乐场的大人,万幸这里没有在腰间别棍棒的管理员,只有好奇心重的小孩子和宽容的家长。眼睛尖的又胆大的伊芙利特率先打起主意,她被担心过度的赫默裹成一个球,只有手和通红的脸蛋露在外面,尽管她的衣服底下全是汗,褐发的黎博利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脱掉外套,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围巾拉得垮垮的好让风吹进去。

“赫默,我能和她们一起玩吗!”,她指向场边明显超龄的两个人,问道。

“当然可以。”,赫默看见伊芙利特胸口散开的围巾,对小孩子心里打的算盘了如指掌,她拢了拢把它整理好,“记得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女孩鼓着脸,不情愿地伸直脖子让赫默替她整理围巾,她小声嘀咕着我知道啦,在赫默松手的瞬间就飞奔出去。较高的体温捂化了被她捏在手中许久的雪球的外层,她奔跑着将其丢出,溅起的水渍在空中留下亮晶晶的弧线,目标是某个背对着她的人的后背。

因陀罗瞥见推进之王略带惊讶的神情,和感到一股凉凉的液体从脖子处流到后背几乎是同时,她应该明白的,在游乐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是的,包括被偷袭,但这不妨碍她本能地露出尖牙。她忍不住缩脖子,五官拧成一团,就和受好奇心驱使尝了那根酸得要命的棒棒糖时一样,推进之王看见她吃瘪的样子,难得笑得很没素养。

“喂——!一起来玩吧!”

白老虎缩着脖子没有动,伊芙利特的声音大到有些耳背的艾雅法拉都听得一清二楚,人们很快注意到了这边,他们感到担心,对伊芙利特的担心。街头帮派不同于黑帮或者黑手党,他们处在组织和平民之间的尴尬地带,被两边不待见。

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异样,人群变得安静,因陀罗什么也没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低着脑袋朝伊芙利特走去,就当人们觉得要发生什么糟糕事的时候,她抓起旁边的一把雪扬了伊芙利特一脸,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咦?——!等等,你搞什么啊!!!”

“感觉如何,小家伙?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吧。”,她的尾音上翘,带着愉悦和一点点报复,没有恶意。

从推进之王的角度看得很明白,要说因陀罗没有生气是假的,那是因为被雪水冰到了,不过,会做出如此孩子气的反击,这远在她预料之外。快活的氛围又回来了,而当事人,一个显然是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至于另一个......体积缩小一半的糖果被从一边推向另一边,她小跑着追上嬉闹的人群。

当天上的太阳变得和暖炉上橘子一般大时,她们开始堆雪人,甲板上的积雪已经消失大半,因陀罗和小孩子们混得很开,而推进之王早早地跑到“家长”的行列。老实说,她对玩雪没兴趣,空空的胃也不允许她再进行什么剧烈运动,更糟糕的是口袋里的糖一根也不剩,她婉拒了因陀罗想与她分享咸甘草糖的好意,那种让她联想到氨气的味道不是谁都能坦然得将其放进嘴里。

她们找不到石子,于是因陀罗用烟焦色的甘草糖给雪人做眼睛,伊芙利特找赫默要了几根辣椒干,其中两根成了雪人的嘴,剩下的全进了肚子,辛辣的刺痛感让菲林们直吐舌头,她们甚至商量给雪人按上特殊的小玩意。它被垒到一人高,积雪夯得结实,从远处看就像蹲在雪地的怪物,长着萨卡兹的角和瓦伊凡的翅膀。

欢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甲板上亮堂起来,太阳升得老高,似乎在宣告结束。人群逐渐散开,孩子们相互道别,有的是因为饥饿,有的则是不情愿地被看护人催促着回去。

“玩得开心吗?”,推进之王的语气就像等待孩子下场的老父亲,让原本还在云端飘飘然的因陀罗一时语塞,她局促地耸肩,回答还行,并且很没型地开始吸鼻涕。

她感到手指又暖又麻,红红的像萝卜条,摸上去却像冻干,推进之王盯着它们看了一会,直到对方不自在的把手缩了缩。“手,伸出来。”,说着,就去捉。

起初因陀罗并不愿意,尾巴上的毛一路炸到根部,一个劲地摇头,但她的主子显然没打算跟她商量,手上的力度就像在掰断敌人的脖子。她执拗不过,只得乖乖的被抓着,她能感到推进之王的手心有一层薄汗,暖融融的,温度从另一侧传来,和毛细血管扩张的酥麻感一起传遍全身。太阳仍在爬升,等到感受不到温差,推进之王才放手,只是此时和双手的温度比,因陀罗觉得自己脸颊会更烫一点。

夹在头发中间的雪并不明显,它们的颜色太相近,等到回到室内,全变成水珠挂在发尾上。在不知道原因的摩根眼里,因陀罗就像在雨里淋了一个钟头一样,浑身湿漉漉的,但心情意外好。

她甚至把古米特供的红菜汤喝了个精光,其酸溜溜的味道没少遭人诟病。


——END——


湖北,什么时候能下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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